第三百零九章 你咋不跟唐军干一场呢?
常言道,兵无常势,水无常形。
但是个人都要吃饭,军队尤甚。
越往西走,王镇就越像是回到家里了一样,在关中一带的时候他可能还顾忌着方方面面的影响,得装出点“乞丐”的样子行军,王镇也明白,太平公主这次不仅特意点自己为将,让自己带兵出征,实际上也是带着给自己一点敲打的意味在里面。
补给,兵甲,全都给你缺损着,你且在路上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诉苦吧。
但一出关中之后,除却兵甲没有立刻配备,军中的钱粮就基本上给拉满了。
在当代,低价盐三个字可能最多吸引大妈大爷们起个大早去超市里抢购,但在古代,毫不夸张地讲,这三个字就可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。
西海一带的盐湖盐矿产盐量极高,哪怕是质量略低,但数量巨大,足以冲垮关陇一带贫瘠的“市场”,让王镇来制定新的价格;
而且在生产盐的这一环节里面,依附于王镇的人手格外之多,也就跟着给了他很多捞油水的机会,所以王镇真正的积蓄其实不在长安,而是在河西。
沿途有州府官员负责提供粮食民夫,还有住的地方,中途没生出什么额外的波折,或许也是因为王镇凶名在外,让大家宁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都希望和和气气的把这尊瘟神趁早送走。
大军在极短的时间内行至兰州城。
军队,是中午到的城外,没过多久,一小队骑兵直接离开军营,进了城。
甲胄,兵刃,甚至是弓弩之类的东西,基本上都被随行的骑兵们带在身上,王镇不会傻乎乎地去玩什么白龙鱼服,行军路上风尘太多,他只是在城中停留一个晚上松口气,更不会像曹孟德一样在这过程中去问一句:“此城中可有妓子否?”
某处客栈内,客栈掌柜的亲自带人把王镇和其他随行的人迎上二楼“雅间”,一行人坐在里面,客栈老板战战兢兢地走进来,听着王镇报菜名。
“有牛肉面么?”
面,在这时候还是被称汤饼。
不知道为什么,在这个地方,让人很容易忍不住去朝一些吃食上面联想,老板就算是平日里不做,哪怕是回后厨现场琢磨,也得在这时候现场答应下来。
“有,小人这就去做!”
这么多年来,他不是没伺候过达官贵人,但面前这些人里面必然有城外那支军队里的将领,比以往更得打起十二分仔细。
客栈老板去了,没过片刻后,亲兵通报说兰州刺史亲自来了。
来了,事后很容易被人诟病。
不来,就怕王镇当场不高兴翻脸;
哪怕是地方上的官员,也都听说过前者在长安的事迹,心里自带一分畏惧。
王镇摆摆手,吩咐道:“说我病了,没入城,请这位刺史回去吧。”
“喏。”
亲兵当然不会直接跟人家说“我们将军说他不在”,而是略微润色了一下,客客气气地请人家回去。
能做亲兵的,基本上脑子都能转的过来,知道不能贸然给自家王公招惹到什么人。
自己丢点脸,赔个笑,不会抹黑到王公的。
兰州刺史穿着一身常服站在外面,听到面前那士卒和和气气的回话,倒也不觉得面子上有多过不去。
相比于人家以前的所作所为,现在仅仅是对当地主官避而不见,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;
反过来,他也能理解,
毕竟是带着大军出征,你要是一到地方上就和当地的官员们眉来眼去,那你到底是想干什么?
“那下官这些礼物,也就留在这儿了,无非是老妻亲手织的衣服,家里母鸡下的鸡子,请里面的将军们笑纳。”
兰州刺史拱拱手,随即告辞离开。
听亲兵汇报完这几句话,王镇笑了笑,旁边的张九龄则是跟着道:“这刺史有点意思。”
几个人闲聊了片刻,兰州其实也不是什么富庶膏腴之地,在这儿做官,首先要面临的就是清苦。
而且兰州再往西一段距离就是鄯州,离河西已经很接近了;
此处毗邻边关,除却民风彪悍之外,境内流窜的盗匪不少。
“吐蕃人那边已经在试探了,小股并进,和河西四姓大族的私兵早就开打了。”
河西的边关上,警报用的烽火一天内能点燃三次,吐蕃人的一大优势就是人多,所以在这方面会毫不犹豫地拿手下军队的人头去试探。
王镇也想要看看自己养出的河西四姓大族的具体实力如何,
如果实力挺强,那就先让他们和吐蕃人厮杀一阵子,给他们放放血;如果实力不强,那王镇就要领着神策军尽早入场收尾。
时隔两年半,吐蕃人卷土重来,但这次他们肯定不会再轻易退去,如果不给他们一场实打实的惨败,接下来他们只会越来越不老实。
而这时候,掌柜开始领着店伙计过来送面,面碗里,清晰可见有大块煮熟的牛肉。
杀牛,一般是犯法的。
但达官贵人想要吃一口牛肉,其实也不算困难。
“店家。”
王镇轻轻叩了叩桌面,上了年纪的掌柜当即一哆嗦,还以为这个煞气极重的青年将领不满意。
盯着抖抖索索的掌柜看了片刻,王镇缓缓道:
“我们的饭钱还没给呢。”
......
“上头的饷钱还没给呢。”
一名吐蕃将领坐在另外几名同僚面前,忍不住抱怨道:“就让咱们带着兵卒在这儿和那什么四大族火拼,拼死的,可有上头人的私兵?还是能拼死多少唐人?”
吐蕃军队中真正的精锐其实就是权贵们的私兵,类似于明代末期将领带着家丁们压阵的那种作战形式,底下的人,无非是平民兵和奴隶兵,区别也就在于前者算人后者什么都不算。
更何况,吐蕃原本就是由一个政权向四周扩展和吞并,最终形成一个较为统一的国家,但私底下,各自无论是信仰的宗教还是其他的方方面面,都肯定不是“车同轨书同文”那样和谐一致。
对外,可以说自己是吐蕃将领,但对内,自己的出身可就有各种讲究了。
“嘘。”
一名同僚马上警告他千万低声说话。
“上头有令,让咱们带兵再在河西这边绕一圈,和唐人扶植起来的部族再干两场,打的要再激烈一些。”
最开头说话的那名吐蕃将领立刻更加不满:“咱们的人要是死多了,吃亏的还是咱们,上头也太不把咱们当人看了。”
兵头子立足一方的根基,就是手下的兵力,要是折损太多,权势就会跟着大打折扣。
“你小声点,我看上头的意思,应该是打算再试探最后一场了。”
“最后一场?”
同僚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周围,缓缓道:
“我听说,上头准备在河西打一场引人耳目,然后趁机分兵,奔袭唐人的州地。”
“打凉州?”
同僚摇摇头,道:“你能想到打凉州,唐人就想不到?上头的意思是,奔袭鄯州,攻打临洮。”
“唐人的主力,一定会朝着河西那边赶,咱们就可以趁机在鄯州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!”